克洛维，罗杰，艾莉娜，伊莉丝。四个人筋疲力尽地坐在这个破败的房间里。初生太阳的金色光辉照在他们脸上，但是却没有使他们有一点振奋。
艾莉娜受了比较重的伤，面色惨白地躺在房间里仅有的一张满是灰尘的床上。她身上的衣服有很大一部分都变成了焦黄色，边角的地方还卷了起来，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“不走光”的程度。
罗杰的肩膀也被一个僧侣用魔法击中，从肩胛骨到前胸都是淤青，虚弱地靠在一张长椅上。
克洛维坐在两人中间，伊莉丝则在门口望风。
“我想洗澡，我想换一件干净的新衣服啊……”艾莉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道。
克洛维在一旁忍不住吐槽：“怎么看这也不是现在最应该解决的问题吧。”
艾莉娜无视了克洛维，继续自顾自嘟囔：“本来还是带了几件衣服的，结果和那些臭僧侣打架的时候都丢掉了。”
克洛维忽然道：“你们饿了么？”
此话一出，房间里其他三个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他身上了。
“啊，那个……”克洛维忽然感受到了压力，“我其实只是问问……因为就算你们饿了，这里也没有吃的……”
“该死……”艾莉娜又闭上了眼睛。
“那个……你的伤好些了么？”罗杰向躺在床上的艾莉娜问去。
艾莉娜用死气沉沉的语调道：“大概是好不了了……”
罗杰献殷勤的计划又碰壁了，他变得更加沮丧，百无聊赖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水晶的挂坠。
这本来是他掏空自己积蓄买的，准备在新年前夜的庆典上面送给艾莉娜，同时向她告白的。他还买了一些硬卡片纸，精心创作了一首献给艾莉娜的情诗。
现在全泡汤了。
就算能活着逃出去，以后也不一定会再有告白的机会了吧。
“咦，这是什么？”克洛维发现罗杰在玩弄着手里的一个小东西。
罗杰连忙将它收起来，支吾道：“没……没什么。是……父母送的礼物……”
克洛维没有再追问：“哦……这样说来，你的父母还在城里呢，他们会不会受牵连啊？”
罗杰板起脸道：“他们受不受牵连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！反正我有很多年没见见过他们了，大概都快要忘了吧。”
克洛维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。罗杰每周都会偷偷地回到自己的家里，帮父母洗下一周的衣服，收拾房间，然后再做一顿饭。
好像是由于做生意失败的缘故，他的父母从几年前就变成了完全自甘堕落的样子，每天不是喝的酩酊大醉就是躺在床上昏睡，要么就是到附近的酒馆没日没夜地玩扑克，很快就将家里不多地继续挥霍一空，对自己的儿子也丝毫不关心。
若不是罗杰辛辛苦苦地开了个武器店，大概这家人早就要饿死街头了吧。
因为这样的原因，每次提起父母，罗杰都是心怀怨恨的表情。没想到这次他会主动地说起父母送的礼物。
所以克洛维只是淡淡地说道：“你的父母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道，大概是不会有事情的。”
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。严寒之中找不到一点食物，三个人就这样饿着肚子过了一天。幸好外面还有一口井，克洛维和伊莉丝两人打了一些凉水，可以解渴。
“我现在开始怀念咱们昨天晚上吃的那顿饭了。”克洛维仰着头，有些凄凉地笑道，“咱们还剩了好些东西没有吃，实在太可惜了。”
伊莉丝坐在旁边，将周围长着的一些杂草都拔了下来，用水洗干净道：“如果到了没办法的时候，这些野草的根部也是可以吃的。”
克洛维惊讶道：“这也可以吃？”
伊莉丝点了点头：“小时候的时候，有几个冬天都是靠吃这些东西才活下来的。”
克洛维叹了口气，从伊莉丝那里拿来了两三根野草，将末端揪了下来，塞到嘴里嚼了两口，然后面目狰狞地咽了下去。
伊莉丝温柔地笑道：“你不要勉强自己了。这种东西是非常难吃的。”
克洛维喝了两大口水才缓过来，苦笑道：“我要是也和你一样，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。现在我已经明白，这世上永远有比自己不幸得多的人，但是大家都在努力活下去。”
伊莉丝道：“幸好现在已经好多了。”
“你的家人现在还好么？”
伊莉丝思索了一会道：“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。不过那时走的时候留下了很大一笔钱，想必过的应该还好吧。”
克洛维握住伊莉丝的左手道：“我知道你为你的家人作出了很大的牺牲。”
伊莉丝忽然抬起头来，露出一种看上去像是哭的表情，但是却没有眼泪流下来：“我如果不是人工天使，如果还是个人的话，现在就……就能……”
“伊莉丝？”
她没有再说下去，只是小声道了句：“对不起”，便低着头回到了房间里。
入夜。
四个人花了不少功夫，腾出来了四个房间，供各自睡觉。总算这个废弃的农场非常大，每个人都分到了一间有床的卧室。只不过这些卧室的床上都积满了灰尘。克洛维和罗杰两个男人找来抹布，蘸上水，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，才勉强把床折腾干净。
四个人都筋疲力尽了，又饿着肚子，便早早上床休息去了。
深夜的时候，克洛维隐约听见附近有窸窣的响动声。因为担心是搜查他们的卫兵到了附近，他勉强自己睁开眼睛，摇摇晃晃地摸黑爬起来，打开了房门。
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艾莉娜。
她两手抱在胸前，面色惨白，浑身发抖，泪水沿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流。
“你，你怎么了？”克洛维连忙把她扶进屋里，让她躺倒床上。
“我……我好冷……”艾莉娜小声抽泣道，“本来是不该打搅你睡觉的，可是……可是实在太冷了……”
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和往常有了很大的变化。
克洛维连忙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。这农场里连被子都没有了，众人都只能盖着自己的衣服睡觉。可是艾莉娜现在身上披着自己的斗篷和克洛维的外套，还是不停地发抖。
艾莉娜的身子本来就比较单薄，现在又受了伤，一整天没吃东西，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，已经极度虚弱，并且开始发烧了。
克洛维小心翼翼地检查她肩膀上和小腿上的伤口。万幸它们都已经封口，倒不会出现伤口破裂的情况。
可是照现在这样的情况，她也坚持不了几天的。
“克洛维……克洛维……”艾莉娜紧紧抓着他的手臂，轻微神志不清地呻吟，“为什么这么冷啊……”
克洛维手足无措地往四处看去，但是既找不到能充饥的，也找不到能御寒的。
“啊……”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低头看了艾莉娜一眼，又咬着嘴唇侧过脸去。
“那个……嗯，如果…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……”
“什么啊……”
克洛维咬了咬牙，将艾莉娜扶起来，用她的和自己的外套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，然后伸出双手，沿着腰将她搂住，让她能趴在自己肩上。
用人类最古老的取暖方式，他紧紧拥抱着艾莉娜。
克洛维第一次像这样把一个女生搂在怀里，心跳一下子比平常快了三倍。
“你……你干什么，你这个……这个笨蛋……”艾莉娜小声娇嗔。
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，她的脸渐渐变热了。
“那个……唔……你有没有觉得好些？”克洛维也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发烫，小声问道。
“嗯……才，才没有呢……”
“啊，这样也不行啊？”
“不，不是，我……我好多了……”
克洛维总算松了口气：“如果感觉好些，就快些睡吧。”
艾莉娜大概在迷糊中以为克洛维要离开了，一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：“别……别走……”
克洛维笑道：“我不会走的。”
“唔……”艾莉娜终于又放松下来。
不久，克洛维也开始昏昏欲睡。
——这样下去，实在不是个事啊……
他在迷糊中想着。
——说好的救兵，什么时候才能到，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……
——唔，艾莉娜的身子好……好软，而且很……不不，我到底在想什么啊，真是的……
——困……困……要睡着了吧……
“克洛维！“艾莉娜忽然叫道，惊得克洛维一下子又清醒过来。
“怎么了？你是不是又觉得冷了？”
艾莉娜轻声道：“不是啦。我只是忽然想起，今晚的事，你可……可不要跟他们说啊。”
“嗯，不会说的。”
“这事也不代表……什么其他的意义，你……不要误会啊，只不过是我太冷了，才……”
“是，我明白。”
“呼，这样就放心啦，我要……睡……了……”
于是终于又没了声音。
克洛维迷迷糊糊地晃了晃，终于也睡着了。
夜色静谧。
两个人都未发现，门外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，沿着门缝，默默地注视着他们，直到四周变得水一样寂静，才慢慢低下头，轻叹一声。
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半张脸。在清冷的月光下，这张脸说不出的落寞。
